途遥

太阳一跃而下

【BL】别让他哭(十)

✧温柔深情攻x自卑小可怜鲛人受✧救赎甜宠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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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轰隆——”

  彻骨的冰冷与噬人的黑暗,倾盆暴雨砸落在地上发出的巨大声响,四面八方无孔不入的、雨水和泥土搅和出的令人窒息的味道。

  “轰隆——”

  雷声近得仿佛就落在身边,撕破黑暗的唯有一道道惨白的闪电。

  这不是真的。江砚对自己说,先是在心里默念,然后冷静地念出来。

  不是真的,是梦。

  浓郁的酒气混杂着男人粗野的笑声从雨幕中隐约钻进被遗忘的厂房里,他浑身僵硬地感受到被捆住的脚上传来某种生物缓慢爬行的触感。“呜——!!”孩子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可是尖叫被塞在嘴里的棉布完全堵住,孩子摇头,扭动着被缚的身躯要逃离,双腿竭力蹬动着却只让自己失衡地滚落在地,扑了一身的尘土。窸窸窣窣窸窸窣窣……可是这是梦吧……腿上游离的触感没有停止。被酒气盖过去的血腥味由于他的脸与地板贴近而重新变得清晰起来,他想起那条在他面前被砍死的狗,血溅得满地都是,黑色的眼珠瞪得那么大那么痛苦。狗被拖出去充当雨夜祛寒热汤的原材料,血痕从他的面前一直拖到那扇遥不可及的大门口。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轰隆——”

  江砚猛地睁开眼,整个人狠狠地抽搐了一下。被单由于他激烈的动作而被扬起来又掉落,轻飘飘地拂过他裸露在睡衣外的身体,他神经质地猛然翻起身,近乎狼狈地摔下床去拍床头灯的按钮。

  暖黄的灯光一下子笼罩了整个房间,江砚在原地沉默着站了一分多钟,才慢慢坐到床上去。

  光是这一分多钟里,窗外就掠过了三四道闪电,雷声也断断续续,每响一声他的手指就不明显地跟着抽搐一下。

  江砚轻轻吸了口气,梦魇的恐惧和混乱的思绪让他皱起了眉。但他的脑海里突然掠过一个影子。

  他想起来了,这别墅里还有另外一个人。

  他打开房门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拍下了房门外墙上的灯的开关。灯的开关本来不该是在这种地方的,不过他执意让人在这里也安了一个。整栋别墅都一刹变得明亮,他走向溯舟的房间。房门是开着的。他迟疑地停住了脚步,意识到这意味着溯舟不在房间里。

  他知道溯舟晚上喜欢待在泳池里,但他原以为这样下雨的晚上溯舟是会在房间里的。

  江砚走下楼梯,客厅里灯火通明,他在时不时掠过一道闪电的夜色里慢慢穿过客厅,走向那个露天的泳池。

  他又一次停住了脚步。

  一截光裸的、洁白的腰和脊背,被长长的银色湿发半遮半掩,乍然出现在他的视线里。鲛人背对着他趴在池边,歪着头靠在交叠的双臂上,好像在看喧闹的天空。

  江砚听见了雨声和雷声之外的东西。

  未知的语言,断断续续散漫的哼唱,明明那么轻柔的声音,却偏偏穿透雨幕穿过门廊,传到了他的耳侧。

  溯舟整个人都被雨打湿了,可他看起来很惬意,很自由,哪怕他的自由只是在这一方小小的水池里。他盯着天空的神色似乎是愉悦的,江砚甚至能想象到他的眼睛微微弯起的样子,他就这样在暴雨里哼着他水一样柔的歌谣。

  江砚从门边拿一把伞,他撑着伞走出去,对那个趴在池边的自由的鲛人说:“能进来给我唱首歌吗?”

  他说:“我想听你唱歌。”

  

  凌晨一点半,溯舟赤着脚站在他的房门前,身上套了件睡衣,银白的长发被他听话地擦得半干。

  江砚说:“你进来吧。”

  溯舟走进来,一双眼睛没敢乱看,但放在落地窗边的那架钢琴实在太显眼,他不得不看见它。

  他犹豫了一下,道:“您的房间里……也有钢琴吗?”

  江砚笑了笑:“这个是很多年以前买的钢琴了,音色不够好。给你弹的那个要好一些。”

  他也很久没有弹过。

  溯舟抿一抿唇,说:“谢谢主人。”

  江砚说:“你坐过来。”

  他让溯舟坐到他的身边。他们平时并不总挨得那样近,他们在客厅里分别占据两个沙发,他们面对面坐着吃饭,中间隔着一段距离。仅有的几次肢体接触里,鲛人的身体因过往的回忆而紧绷。他们并不总挨得那样近。

  可是现在江砚要他过来挨着自己坐下。

  溯舟就很乖地走过来坐下了。江砚靠坐在床头,离床沿不远,他给溯舟留下的可以坐的位置就变得很小。于是溯舟坐下的时候他感觉到了近在咫尺的温度。

  江砚半阖双眼,没有什么困意却觉得疲倦,他说:“你给我唱几首歌吧,你平时唱的那种,随便怎么唱都可以。”

  窗外的雨声和雷声没有停下的趋势,反倒更加喧闹了。溯舟思索了几秒,就给他唱起来。

  柔软清澈的声音,奇异却又静谧的歌谣。

  鲛人的歌声可以从铺天盖地令人窒息的雨声中传进他的耳里。鲛人的歌声轻柔却具有极强的穿透力。深海的航行者有时在夜里遥遥听见乐曲,穿过大海、穿过夜色、穿过波涛巨浪、穿过万籁俱寂,仿佛某种蛊惑般令他们听得神思不属。鲛人的歌声当然具有无可抵挡的穿透力。就像在此刻穿透雨幕、穿透梦魇、穿透记忆里的血腥和土腥气,遥遥飘进他的耳朵里。

  江砚仍然不觉得困的,但他的心里好像变得平静。

  溯舟唱了两首,三首,四首。江砚盯着他看,看他的银发在一惊一乍的闪电的光里一荡一荡地发光,看他低垂着的蓝色眼睛没在阴影里,却好像也在歌声中流光溢彩。

  溯舟唱到第五首,起了个调又停下来。江砚问他为什么停下。他赧然地笑了笑说:“这首歌,要有骨笛和着才更好听。”

  江砚说:“用钢琴伴奏的话呢?”

  溯舟转头看向那架钢琴,他说:“我试一试。”

  他站起来,紧挨着江砚的温度当然也就离开了。但江砚却没有拦他,好像现在没有这点温度,他也完全能清醒地认识到这房间里还有一个人了。

  溯舟坐在钢琴前,他长得很好看,他弹琴的样子也很好看,他在夜幕里弹琴,闪光的银发变得更加显眼,他整个人也就更加地好看了,好像一轮月亮在暴雨的夜里升起在海平面以上的天空,柔柔地绽起了光。

  轻柔的旋律从他跳跃的指尖下流出来。他哼唱着歌谣,身体跟着旋律轻轻地摇晃。

  江砚蜷进被子里注视他,也同时注视他身后窗外的闪电和暴雨。他看着看着,微微觉得困倦。溯舟好像已经沉浸在另外一个世界里,但溯舟是在给他唱歌。他唱了一支又一支。

  江砚睡着了。

  他的呼吸变得均匀悠长的时候,溯舟就唱完了今夜的最后一支歌。他从钢琴边站起来,走到江砚的床边,带着一些雀跃地看见江砚的睡颜。

  他的心里从来没有这样宁静过,他想:“是我让他睡着的呀。”

  他当然看得出江砚在这样一个下着暴雨深夜里突然来找他唱歌是因为什么。

  溯舟跪在床边绒绒的毛毯上,这样他就更近距离地看见江砚的脸。他想:“如果有机会的话……每次打雷下暴雨,我都能给您唱歌就好了。”

  江砚睡着前没有给他什么嘱咐。他于是没有离开这个房间。他就着这个姿势跪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把头靠在床的边缘,身体放松下来。

  他也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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