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遥

太阳一跃而下

【BL】渡我(温柔攻x忠犬影卫受)(三十七)(完结)

  医馆如往日一般照常开张。

  偏僻的一座小城里不可能每日都有许多人生病,因此每日来到医馆里求医问药的病患实则并不多。柯淮行的医馆里每日来往的,多半是邻近店铺里闲暇无事的伙计、摊主,三两闲人在医馆门槛边、木凳上坐了,裹紧棉袄顶着寒风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

  在场的几人总觉得柯大夫今日的神情与平常相比有些异样。

  柯大夫虽一贯是和颜悦色的模样,今日脸上的笑影却好似比平常又多了几分,就连坐在后头竹椅上的那个平时总是面若冰霜的侍从,今日也显得不同了……对了,他们古怪地思忖:那个一向规规矩矩站在柯大夫身后端茶递水的小伙子今儿个怎么坐下来啦?

  柯渡坐在竹椅上,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习惯了每时每刻的站立,乍然如此刻一般干坐着什么都不做,实在叫他为难、不适应极了。然而今天医馆刚开张时先生就把他摁在椅子上严令他好好休息不准随便走动,偏偏——柯渡的脸突然发起热来——偏偏他腰腿处也确实有些无力的异样感,哪怕其实细微到完全可以忽略。

  可是先生的命令,他没法改变,也不能不听。

  他在今天第一次有人走进医馆的时候试图起身去给来人倒茶,先生却横了他一眼夺过他手中的茶壶亲自动手,递了茶给客人后回来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还不够累?不是你晚上抓着我哭那时候了?”

  这句话之后,柯渡整个人就似一截生根的木头似的长在了竹椅上。

  哪有因为这点事情,就被那么严肃地要求好好休息、不准干活的,他好歹也是王府的影卫出身,平生何曾这么娇气过……柯渡低头想着,没注意到自己嘴唇紧抿,脸侧耳垂一点一点晕出了薄红。

  ……而且他昨夜并没有哭,他不甘心地想。

  他胡思乱想的同时,脸上的热度也不断攀升,终于他意识到自己不能一直想这个,猛地晃了下脑袋,重新把目光聚焦到先生身上。

  “秋兰姑娘?”

  柯渡被这一声弄得一个激灵,目光一下转到柯淮行身前不知何时进来的少女身上。

  ……是昨日那个给先生香囊的姑娘。

  柯淮行看着面前垂着头脸颊微红的姑娘,心里为接下来要说的话感到一点抱歉,然后意识到什么,忍不住回头看了柯渡一眼。

  就见柯渡怔怔地望着他们这边,眼神空落落的,整个人的气压都低了下去。他心里一急,只想赶快跟眼前的姑娘把话说明白速战速决,却见柯渡突然站起身。

  他下意识地说:“你不要起来!”

  柯渡一下子僵在了原地。

  柯淮行为自己冲动之下的脱口而出后悔不已,小声地说了句“哎呀”。

  柯渡很失落。

  面对这位秋兰姑娘,他心里总有种微妙的情绪。这也许以后会是先生的枕边人,每每想到这一点他就觉得无比酸涩,却也毫无办法。大概他应该从此刻起,就对这位秋兰姑娘好一些、尊敬一些,这样先生就会高兴,他以后也能……大概能过得好一点。

  他只是想去给那姑娘找一张竹椅,至少倒杯茶以示敬重。可是先生喝止了他,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莫非是因为……

  先生觉得他还没有那样的身份。

  秋兰站在原地看着柯淮行,又看了看他身后那个站在原地貌似很失落的青年,感觉到一种微妙的、说不上来的氛围。

  柯淮行不知道柯渡心中的弯弯绕绕,他仓促地恳请秋兰稍候,然后进了里间屋子去取那个香囊。

  片刻后他拿着香囊出来了。秋兰正有点腼腆地站在原地等他,柯渡手足无措地站在墙边盯着地面发呆。柯淮行经过他旁边时小声叫他:“你坐下呀。”柯渡犹豫片刻,终于还是坐下了。

  柯淮行把香囊还到秋兰手边,温声道:“姑娘心意重逾千金,只是我心中已有心上人,姑娘的心意,恐怕只能辜负了。”

  秋兰显而易见地变得失落了,她迟疑片刻,道:“是我唐突了……只是这香囊,就当是我送予您的谢礼罢,请您收下可好?”

  柯淮行捏着香囊的手紧了紧,他想了片刻,还是饱含歉意地拒绝了:“抱歉,我只怕他瞧见这香囊会难过。”

  秋兰一贯是个爽朗的性子,闻言也不说什么,笑了一下将香囊接回去了,叹道:“您待您心上人真好,您的心上人一定也是个很好的姑娘吧。”

  柯淮行点了点头,又摇一摇头。

  秋兰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柯淮行笑了笑,眼里溢满柔情:“他是很好。”

  “我这一生,大约也就是他一人了。”

  秋兰离开后,柯淮行转过头,撞上角落里一双微红的眼。

  “阿渡?”他走过去唤了一声。

  “您方才说什么,您方才说……”柯渡吐字艰难,每一个字都带了一点被哽咽吞没的尾音,他大睁着眼睛,语气急切得几乎是在求救。

  “我说我有心上人,我说此生就只有这一个人了,说他特别特别好,我为了他不收别的姑娘给的香囊,就怕他看到别人的香囊不高兴。”柯淮行在竹椅前面半蹲下来,仰头掐了掐柯渡的脸,“你说,这人是谁呀?”

  柯渡下意识地向前伸手,被柯淮行的另一只手稳稳握住。他无意识地一点点收紧手上力道,在几乎快得令他停止呼吸的心跳声中轻轻问了一句:

  “……是我吗?”

  他屏住了呼吸。

  “是你啊。”

  柯淮行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背,很郑重地回答他。

  当感觉到眼眶下的脸颊上掉下一滴水珠的瞬间,柯渡觉得自己前所未有地软弱。

  他向前弯腰,把脸深深地埋进眼前人的肩颈。

  嘴巴说出来的承诺,有时候会显得缥缈不可信任,毕竟人的一生太漫长,前事如何尚未可知,又怎能轻易许诺未来如何如何。

  然而当他们在这间狭小的医馆里,在满屋的药草香气和屋外时不时刮进来的冷风中轻轻拥抱时,他们都认真地相信着这诺言中彼此的未来。

  三月正值好春色,远方天际的白鸟,近处堂前的桃花,随着一点春风无尽地舒展蔓延开来,明媚得像铺满了整片天地。

  晴好天气,烂漫春色,久长的一世,和一位心上人。

  也就是毕生所求了。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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